太后听了一哽,摇头道:“算了,都说别提了,你又来提它做什么?”都说人历了生死,心性总有变改。如今她这般一说,更让太后有些喟叹,乐正家乃淮南豪富,一个南安园都建得,二十万两又算得了什么?她当初借着这个管林家要钱,太后乍听很是吃惊,总觉她是存了暗谋在里面。如今再想,估计她只是借机要钱,至于这数目,怕是她见多豪富,在家也是用惯了,随口一要罢了,根本没想太多在里面!
“臣妾不是有心要违太后的意思,是太后上回问臣妾那些钱的去处。臣妾有些实是不记得花到哪里,不如索性还给林大人,以后再不敢动这心思了!”绯心听了嗫嚅着说,“以前臣妾大手大脚习惯了,又总想得个好名儿,对着奴才也很是舍得。那会子皇上赏果子,打发二十个奴才来端盘子。臣妾一个也不愿意得罪,一人给五两,钱就这般花了无数去!后来实在没钱花了,才想从外臣那里弄些。”
一时太后听了竟有些发怔,心里竟有种想爆笑出声的冲动。以往绯心哪敢说这些话来,这事太后有数,不仅皇上这样干过,她也这样干过。当时绯心广散银钱,哪个都知道这贵妃最是舍得花钱的。有时传到星华耳里,她听了很不以为然,觉得这女人跑到后宫来这般拢人,一副暴发户的德行。有时便故意弄一堆奴才去她那讨赏,现在一想,倒觉得她夹在他们母子之间,其实也颇是难做的。
她这边刚说完,突然外头一声:“你不是脑瓜子不好使了吗?怎么这会子这种破事都想起来?”
太后一抬头,正见云曦一脸铁黑地进来,他往这边来从不需要通报,除非太后有事提前嘱咐了奴才,不然皇上想悄悄地进来,哪个敢拦?他身上还穿着朝服,暗金盘龙纹,头上束着冠。一看就是打朝上直接往这边来的,结果一耳朵就听到绯心拿话排揎他,不高兴了!
他一嗓子把绯心吓得跳了两跳,没想到这会子他竟跑来了。结果她正在说他的坏话,竟让他听了去!一时太后开口道:“皇上也不用着恼,以前的陈芝麻烂谷子,说着玩玩罢了。哀家也是闷了,听个乐子而已!”
云曦的眼瞪着绯心,这个算计精,倒是没露马脚,但拿混话排揎他呢!东抠一点西挖一点,她是生要把这二十万搅活干净才算罢休!
绯心忙忙起身跪下磕头,云曦这几天太忙了,忙得好些天都没往后宫来。本来十分地挂念,当时先往掬慧宫去了,得知她窜太后这里来了,赶着往这边跑。如今见了更是牵肠挂肚起来,盯着她的脑瓜顶一直瞧。今天梳的是个什么发型?跟个牛角一样的古里古怪!
太后瞧云曦的眼神,心里也明白十分。他能真气吗?两眼都快盯出大疮来了!
“皇上今儿怎么有空过来?难得闲一会子,生这个气做什么?她的病没利索,想起什么便说什么,有什么好计较的?”太后说着,眼撩着云曦,那意思是你还不赶紧地就台阶让她起来?
云曦听了太后开口,一时心里称奇,再一看太后,正拿眼睛示意他呢。他缓了面容,往太后边上一坐道:“起吧!朕瞧你越发病得厉害。该记的记不住,不该记的全想起来了!既没好利索,就好生养着便是。前账还没干净,还跑来讨这个不痛快做什么?”
绯心扶着绣灵慢慢站起来,垂着双眼不敢再言语。星华笑笑:“如今倒也没什么,哀家这几个月下来,也想开了,皇上也不必多心才是!”
云曦听了心下一动,绯心在太后眼里是一个小心谨慎到极点的人。如今她这招果然是有效的,毫不顾忌地在太后面前扯三四,倒是让太后开始撤防了。
绯心是在说闲话的时候让云曦逮了个正着,心里也有点过意不去。她倒不是有心想揪他的前帐,只是这般坦诚如今对太后是最有效的。她也不敢乱瞄,只乖乖地站在云曦身侧,听两人在那说些体恤关怀的话。
云曦听了笑了笑,一时又陪着太后闲叙了几句,瞧着太后双眼有点犯迷,知道她一向有午睡的习惯,就起身出了寿春宫。
一出去他牙根都痒痒,看绯心一脸神态自若的样子跟在他后头挪碎步,今天日头毒得要命,外头知了叫得尖声刺耳,连树叶子都让太阳烤得打蔫。这会子她竟有闲情往这边跑!两人出了寿春宫,乘着辇一前一后到了前御园子。近了湖畔,小风一吹倒是有了凉意。湖面上浮着睡莲,此时绿叶浮波,岸上柳垂点金格外地明耀。云曦把人全打发了,径直扯着她下了阶往水台桥上走。
明明她淡定自若,以假乱真是她该完成的任务,眼神飞扬,巧笑天成,太后面前也没有半点破绽是对她演技的最高夸赞。但是她往他面前一站,越是如此活灵活现,他就越是难控。她演技越是高妙,越是临危不乱,他就越是定不住神。让她少往寿春宫来她就是不听,今天让他逮个正着真真是气死人!
他扯得她一路小跑,走到桥台中间一回头,见她咧着嘴眯着眼睛,头上的流苏穗子七甩八荡的弄得他心痒痒的。看久了她以往的样子已经成了习惯,如今她这般一打扮竟让他心跳漏了两拍。最近因着新政的事,他实是太忙又累。想着她难得扮回天真,没准也能往启元殿瞧他一眼。谁料她就是不来,不来就不来,如今居然还撒着欢地往寿春宫跑!这个没良心的!
绯心让他揪捏得生疼,突然肩膀一抖,不用抬头就知道他甩飞刀呢!五月那会子,绣灵是怂着她往启元殿去耍天真。但她觉得,最难攻克的是寿春宫。这副样子先要让寿春宫的太后瞧而且不露破绽才是当务之急。所以她找了几个眉眼生动的,生是细细观察学了一个月。六月中旬的时候开始大着胆子去,如今有了些成绩。
但他最近又极是忙,每日都与臣工议事到深夜,她是想着等他有了时间,过来的时候再与他细讲。谁料今天他抽冷子杀进来,弄得她当时也很是慌张!
“你是不是成心跟朕过不去?”云曦一直将她扯到中央小亭才撒开手,她最近让那药汤子泡得格外耐不得热,几步道的工夫已经满脸通红。绯心听他没好气的声音,一时也不敢辩,低眉顺眼地等他撒气。
“你现在脑瓜子不清不楚的,大中午的不窝着睡觉去跑出来做什么?”他伸出一根手指就戳她的头,戳得她七晃八摇的直咧嘴,最近热得要命,园子里半个人影也没有,都猫着各地歇着去了,“朕说的话你没一句听得进去,几天不瞧你,你就开始撒性子胡来!你顶个牛犄角美什么呢?”
绯心让云曦戳得发晕,加上暑热难当,虽说在湖中间小风一吹凉嗖嗖,但心里老裹得一团火似的弄得她起燥。让他骂得脸又臊得很,他半点也不压着声音,让风裹得湖对岸都听得去。一时头晕脑胀地退了两步,眼见他逼上来又要戳她的头,把心一横也不管了,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袖子:“臣,臣妾去蹭,蹭吃……”
“你说什么?”云曦听得有点晕,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“蹭吃……”绯心脸都紫了,吭哧了半天又咬了两个字。
“你不是真的病了吧?”他有点担心起来,伸手勾过她的脖子摸她的脑门。她摇了摇头,皱着一张脸道:“那药汤别泡了吧?臣妾都快烧着了。”
云曦低头看着她皱成一团的苦瓜脸,突然抱着她笑了起来!霎时竟把她之前排揎他的话给忘记个干净!因她最近一直内外兼治,内里还是用冯意昌的药,外则是用那干姜、党参、当归等药材泡汤。云曦又让她生冷之物一概全忌,这一下,掬慧宫里半点瓜果全无。以前分派过来,也就是摆着添个香,如今绣灵严格执行皇上指示,连摆也不摆了。入夏以后,她别说生冷的东西了,茶都快忌了。冰镇酸梅汤,什么莲子银耳这类的更在掬慧宫半点见不着!
绯心烧得是快跳了脚,整日都有些坐立不安,前些天大着胆子往太后那里去了一趟,眼瞅那摆着果盘子。以往这些东西她哪瞧得进眼去,但最近她太烧得慌,便借着演戏,今天壮了胆厚着脸皮去吃。绣灵便是瞅见也不敢拦她,生让她吃了大半盘子进了肚!
这会子让云曦数落得歪了脸,迫不得已地将真实的想法给说出去了。她自己也是极不好意思的,但那药用得真是快烧起来了。她也不好大咧咧地跑别的宫里去吃喝,只得往太后那里去!一来借此证明自己不同以往,二来也能满足一下口腹之欲!
云曦简直是笑得不行,她就算是去蹭吃也要一举两得皆不耽误。但笑归笑,她这般样子弄得他也有些担心起来。他一早指派冯意昌去照管绯心的身体,太后那边也派了孟劳赞协理,他已经跟冯意昌讲了,若贵妃有什么不妥当必要往前头去告诉他,绝不能耽搁半分的。但这几天,冯意昌也没过来,他想着也该没什么事。
如今见她生是一副摞火上煎的样子,一时也开始牵肠挂肚起来。不由得伸手揽过她,抚着她的肚子半是玩笑半是真地道:“别是有了吧?”
绯心听了抬头瞅他,他上回就说得准得很。说她有了,结果半个月之后她真的有了。这会子一听这个,心里乱跳了无数。他看着她的表情,越发心移神荡起来,她今天梳个牛角发髻,更是鲜亮活泼起来了。
“冯意昌这几日怎么说?”他一边说着,一边伸手冲汪成海招手。汪成海会意,忙领着人撑了大伞过来迎。
“也没说什么,当时那浸汤的方儿他也说妥当。但双管齐下臣妾实是烧得难耐,他道积寒难清,仍是外热内虚的,半点散热去火的都不肯开来。臣妾想着终是忍忍便罢了,这几日天气热得很,越发难忍了。”绯心老老实实地交代,一时汪成海等人过来。两人便随着伞出去,往掬慧宫去。
云曦到了掬慧宫,让人去把冯意昌找来问话,那边让绣灵打发绯心先沐浴换衣。汪成海也伺候云曦把衣裳换了,如今云曦得空往这边跑,汪成海把一些皇上的东西也存放在这里,省得每每一来打发人跑来跑去的麻烦。其实宫殿建在高台之上,又高又阔加上板石皆厚,最是隔热抵寒的,每至盛夏就算不摆冰也很是清凉通风。绯心一直身虚体寒,一向都是惧寒不怕热。最热的时候也不用冰,至夜也是要搭盖些薄被的。如今她这般躁气连天的,别再是驱寒不成再引了虚火出来!
一会子冯意昌过来,见过皇上之后,云曦问起他贵妃最近的病情,眼见他一脸支支吾吾的,心里有点子不自在起来。便起身往穿堂厢厅里走,汪成海一见他那意思便赶着把人轰得远远的。云曦回身瞅着冯意昌:“朕几次道明,要你有了事便要来报。你是耳聋还是嫌命长?”
“微臣岂敢。”冯意昌一听忙跪了,低声说,“其实贵妃这并不是病,只是有点补大发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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