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年的新兵里,有两个维吾尔族兵。他们两个人都来自麦盖提县。艾若艾江是一个白净的高个子,来自农场,一口普通话比我说得还好,打一手好篮球。
吐松是一个小个子,还没有脱去稚气,有着稀疏而柔软的浅黄色头发,淡眉毛,一张发红的脸,一双灰色的眼睛。他的脸上有细细的绒毛,鼻尖稍稍有点向上翻翘,嘴唇肉嘟嘟的。
他背一杆半自动步枪,枪刺刚刚冒过头顶,走起路来,枪托敲打着大腿。他刚满十八岁,看上去还像个孩子。
吐松头一次上夜哨是我带哨,我们俩一起上到岗楼。我点上一支烟,也给他一支。他犹豫了一下,拿我的烟接上火,小心地抽了一口。我说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“吐松———吐松·沙地克。”我说:“你的家在哪里?”“在喀什麦盖提县。”他的汉语说得不标准,说起来有一点吃力。他有时需要想一下,才能找到一个合适的词。
我说:“你爸爸在干啥?”
“他在法院,是法院院长。”
我说:“你妈妈呢?”
“她也在法院。”
我说:“家里还有谁?”
“三个姐姐,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。”
我说:“怎么那么多?”
他说:“我妈妈能下。”
我愣了一下,没明白。
他看我没理解,就解释:“我妈妈先下了一个姐姐,又下了一个姐姐,又下了一个姐姐……”
我说:“吐松,那不叫下,人生孩子叫生,动物才叫下……”
他似乎明白了似的点一点头,接着说:“我妈妈又生了一个姐姐,又下了我,又下了我弟弟……”
我说:“吐松,不能说下,要说生……”
他又点点头说:“又生了我弟弟,又下了我妹妹……”
我无可奈何地摇摇头。吐松惊讶地看着我。
我说:“吐松,你当兵前干啥?”
他说:“我下乡插队。”
我说:“你也插队?那你是知青了?”
吐松点点头。
在这个哨卡里,吐松没来前,只有我一名知青兵,现在吐松来了,就有了两名。吐松是维吾尔族知青,我对他自然又和气了许多。我纠正吐松说:“吐松,人生孩子叫生。你说生,生,生。动物:驴、马、狗什么的叫下,下,下,下。人不能叫下,人叫下就成了动物。你说:生,生,生,生。我妈妈生了我姐姐,又生了一个姐姐,又生了我,又生了我弟弟和妹妹。我们家的狗下了一窝小狗,马下了一匹小马……”
吐松突然明白了似的不好意思地笑了,说:“生,生,生……”
我以后看见吐松就和气地笑笑,像对待一个小弟弟。吐松也对我充满了友善。他似乎并不知道我用一个知青兵的特殊感情在对待他。
2001年5月1日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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