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说大章自林桂、黄虎去后,祗有日夜更不敢外出半步,恐遭不测也。
话说林桂与黄虎二人,日行夜宿,直向广州大城而来,不久已来至广州郊外。其时天色正黑,林桂曰:“如此黑夜入城,至为不便,且我亦不大识路,不如就在此暂宿一宵,明日才入城可也!”
黄虎点头曰:“林师傅,请便可也。”
二人于是就近入了一间客店,是夜林桂、黄虎二人,此时不能一早入睡,顺步走出客厅,打些酒来,回店共饮。林桂见了一间店号,上书“有最靓石龙旧酒”几个大字,林桂知此店必系东莞石龙人所开设,乃走入打了一斤上酒。因林桂挂望陈大章等情形,乃向酒铺老板探询石龙最近有何事情。
此酒老板果然是石龙镇姓王名叫亚贵,向从石龙贩酒返店发售,但不知林桂、黄虎二人正从石龙而来,乃对林桂二人曰:“两位先生,因何断我为石龙人士也,又何以问及石龙近日情形呢?”
林桂曰:“我因听到老板口音,故问一问耳。”
亚贵笑曰:“先生,唔怕失礼,近日我东莞因为莫、陈两村发生打斗之后,已出了几条人命,但系还是陈家不善,太过野蛮而已。”
林桂听了,心中极为不安,只得忍气再问。
老板长叹曰:“闻说今日又发生一命!”
林桂、黄虎二人一闻,更为心急,于是急急问老板如何。老板低声答曰:“今日陈家又有一名教头名廖权,不幸被莫家一女仔踢死也!你说如此冤冤相报,又何时了呢?”
老板说完,林桂、黄虎二人,登时面色由红变白。二人急急携酒而回。返回店中,林桂与黄虎二人各自悲愤,两人祗有咬牙切齿,等候请得佟老四时,再行复仇而已。
两人一直候至天明,立即离开小店,直望小东门而来。
且说佟老四当年在山东学得一手水月刀,利害非常。何以名为水月刀?原来此刀法相当奥妙,大有水中明月不动,刀不滴水不濡,是谓之水月刀。此无他,因其运刀快,劈落水中,水影不乱而水不湿刀也。
佟老四本有一手叫做旋风刀,亦年少时在关东学自一胡匪者,因关东多山,胡匪每骑骏马,驰骋于山野之间,背负大砍刀一把,刀柄系以小铁索一条,长二三丈,左手执铁索,右手挟刀柄向前一掷,大砍刀盘旋飞出,其快如飞,刀光过处,往往把敌人腰斩,斩得敌人之后,左手一拉铁索,大砍刀即可飞回,伸手一接,又接回在手中。此种刀法,为胡匪擅长。佟老四来自关外,乃最精此技,以年老关系,退休食长粮,乃在小东门设馆授徒,但为人好贪小利,见利忘义之流,若有钱可揾,不惜赴汤蹈火以赴者也。林桂素知其意,当年曾与佟老四有师徒之情,当下与黄虎二人,垂头丧气,来到羊城,匆匆跑到小东门武馆拜访佟老四。
佟老四年已六十,头发斑白,但因多练击技之故,尚精神矍铄,身体健旺,极嗜杯中物,饮醉两杯烧酒后,口沫横飞,滔滔向人畅述当年征战之英雄事迹。
当日林桂、黄虎入到佟老四武馆,佟老四正在与其首徒关雄在演武厅饮酒,饮得有五分醉意,见林桂、黄虎二人入内,喜曰:“哦!汝两人乜唔见咁耐,今日适逢其会,饮酒可也。”
林桂曰:“为弟已到此找四叔多次矣,十数年来已经来过十六七次之多。闻得四叔在黄旗军中,调戌广西龙州,镇守越桂边境,故未得唔面耳。”
佟老四曰:“嘻,真对唔住,我不过两年前始退休回来耳。好!今日到来探我,饮杯先!”立即令馆中侍役加肴添酒,与林桂、黄虎二人痛饮。
席间,见林桂愁眉不展,频频嗟叹,佟老四诧曰:“嘻!林桂老弟,做乜嗟叹连声,岂有不如意之事在心,而无心饮酒耶?”
林桂长叹一声曰:“鞋!四叔,亚发死矣。”
佟老四惊问曰:“吓!即你之令弟林发耶?因何事而死者?”
林桂曰:“讲起一言难尽。事因在十五年前,我与发弟及黄虎、廖权四人,在石龙镇上,受任陈家村陈姓族之聘,教授陈家子弟技击。陈氏族小人稀,时被邻村莫氏子弟所欺,我等路见不平,拔刀相助。不料莫家请得一个东江教头曰李金荣者,与其女李彩霞到来,勾结石龙千总,倚仗官厅势力,欺压陈家。当时我等到来拜访四叔,适四叔不在,故只得走上罗浮山暂避。最近千总李大龙逝世,我等始回石龙。怎料李彩霞旧恨在心,竟将发弟殴毙。故我等二人,特到来拜访,请四叔为我等雪仇也。”
佟老四斯时,饮得有八九分醉意,不知天高地厚,而且自恃有一种特权,此特权即杀人不须填命是也。原来满清时代,清帝最不信任汉人,虽总督方面大官,亦恐其叛反,乃于冲要省份,驻扎满旗人。而满旗籍大将军监视大小官吏,代表清帝,权柄最大。凡满族人犯罪,地方官吏不能干预,统由大将军审讯处刑。大将军又心袒护满旗人,故虽犯杀人之罪,亦不了之而已。佟老四既有此特权,更兼自负有水月刀与旋风刀绝技,久已不上阵交锋矣,心养难熬,屡欲得机一试身手。
佟老四究是武人,性情特别暴躁,而胸无点墨,当下闻得林桂讲起此事,勃然大怒曰:“我呸!何物李彩霞、莫清娇野娘子,欺及我之老友耶?若果此妇人女子,欺侮须眉,我等尚有面目生于世上耶?林桂老兄,饮杯先。饮完酒,我与你即去石龙,取此野娘子狗命也。”
林桂、黄虎二人大喜,老实不客气,埋位就座,与佟老四、关雄对饮起来。直饮至日落西山,始尽欢而散。是晚,林桂、黄虎乃宿于佟老四之馆中,畅谈一晚。
翌日起来,佟老四将武馆事务,吩咐关雄料理,自己托着大砍刀,与林桂、黄虎二人,搭渡到石龙来。不一日,已来到镇上。斯时,莫清娇、李彩霞母女,仍居在绸缎店中,盖恐林桂、黄虎二人前来寻仇也。果然不出李彩霞所料,林桂、黄虎真个与佟老四到来寻仇矣。
是日也,正午时分,李彩霞、莫清孀母女,正在绸缎店中。突来一个旗下佬,年在六十以上,身穿短衫裤,腰束京青布,后随两人,肩托大砍刀,直闯入店,高声大叫:“叫李彩霞、莫清娇出来受死!”店伴大惊,弃入店后报告。李彩霞、莫清娇母女立即出来视之,见此旗下佬,素不相识者,但后随之二人,赫然为林桂、黄虎也。
佟老四一见李彩霞,当即喝曰:“野娘子,因何殴毙我之老友廖权与林发耶?”
李彩霞虽为武人,究为女子,未即发怒,裣衽答曰:“此非小妇人之事,实林发二人,咎由自取耳。侬夫一介商人,与人无忤,乃林发恃强逞凶,欲置侬夫于死地。侬为自卫计,不得不还击耳。请问老教头到来,究竟是何意思?”
佟老四喝曰:“老夫到来取你狗命,为林发复仇也!”
李彩霞心知其来意不善,自念技击不弱,并不畏怯,答曰:“如老教头肯赐教者,请同往街口关帝庙前旷地上,小妇人愿领教可矣。”
佟老四曰:“老夫岂惧你哉!”于是带领林桂、黄虎二人,气愤愤奔出街口关帝庙前。
李彩霞亦与其女莫清娇,带一条双头齐眉棍,一条三节钢鞭,随后而出。
来到关帝庙前,佟老四从林桂手上,接过大砍刀,刀柄击以铁索一条,更不打话,大吼一声,先来一个擎天一炷香方式,使出水月刀法,向李彩霞当头劈下。来势疾而有力,等闲不易避过。李彩霞急退马以避,把手中双头棍一摆,扎起个子午马。第二刀拦腰斩来。李彩霞再退马,闪身从左杀进,一棍,一个左插花姿势,向佟老四腰间标进。佟老四把身一闪,避过其棍,把手中大砍刀,拚力向前飞出,使出旋风刀绝技。
只见大砍刀盘旋而飞,疾如闪电,寒光一闪,直向李彩霞拦腰飞来。若果闪避略慢,不难成个腰斩。李彩霞急就地一缩,跳出圈外。
莫清娇在旁看见其母有些支持不住,大喝一声:“老头儿休得逞强!我莫清娇来取你老命。”言未毕,拔出三节铜鞭,索一声脱手而出,就地卷到佟老四跟前,动作快捷,铜鞭拦腰一扫。
大刀佟四连退两马,避过莫清娇三节铜鞭,大喝一声曰:“小小丫头,竟敢与老夫交手!赶快弃鞭跪下,向老夫叩三个响头,饶你性命。否则莫怪大刀无情!”
莫清娇以少女之身,受此侮辱,非同小可,当即咤叱一声:“何物老头,出言不逊,且看本姑娘梅花钢鞭!”随即迫进两马,使出个大放梅花方式,直迫大刀佟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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